Orio

【改编·剧本|《无背钱》】

——改编自玄色《哑舍·肆》收录的《无背钱》

(1)

【清风楼内】

(觥筹交错声)

说书人：说起大宋的武曲星狄青狄汉臣啊，他的英勇事迹就是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不过关于他，坊间倒是有个流传已久的趣闻，且听我说与各位客官听。传闻皇祐年间，面涅将军狄青领军平两广叛乱，因形势不佳于庙前向佛祖起誓，若置地一百枚钱币皆为面朝上、背朝下，则必能保佑全军大胜。你们猜怎么着？他走出庙门后当众一挥手，百钱应声而落，居然真的是所有钱正面朝上，众皆哗然。狄青遂命人将百钱钉牢于地，全军士气高昂，大败叛军，凯旋后众人回庙前取钱谢神才发现，这百枚铜钱竟都是有面无背的双面钱，乃武襄公特制，据说将这无背钱贴身佩戴可以挡灾买命……(淡出)

侯方杰：(插入)哎哎，没想到咱哥俩儿出来改善伙食都能碰巧听到令尊大人的故事……武襄公(叹气)……对了，听人说令尊将那一百枚无背钱分给了臣僚下属，有没有给你留下一个两个？给兄弟我整个好彩头呗？

狄咏：(摇头)并无。(停顿、递上)不过前些日子，家父旧友病终欲将铜钱物归原主……我故得此一枚。

侯方杰：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背钱啊……既然人家说要贴身佩戴，那不如等下便找根绳子穿好挂在脖子上吧？

狄咏：(自嘲笑笑)我每日在大内执勤，又怎会有危及性命之刻？何来挡灾买命之说？

侯方杰：(义愤填膺)哎！这该死的重文抑武！令尊受帝王猜忌被满朝文官合力打压郁郁而终……你也只是在皇帝听政的垂拱殿当这么个不痛不痒的值，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武将赌上身家性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尸山血海拼杀出来的累累战功竟抵不过那些文官轻飘飘的几句话，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要我看来啊，坊间“强唐弱宋”的论点倒是颇为公道了……

狄咏：(皱眉、抢先)欸！慎言。

侯方杰：我说错了吗？……你说，咱们热血男儿志在四方，上战场杀敌报国、建功立业守卫这繁华盛世、大好河山岂非你所愿？

狄咏：此我愿，你愿，亦天下所愿。

(2)

【狄咏家(脚步声)】

侯方杰：斯陶！

交好官员：斯陶，你承蒙你父亲武襄公的余荫，本是在御前站上几年再调入禁军中历练一番回来便妥妥地镶金镀银可以封官儿的，就连宝安公主亦对你青睐有加，你又何苦去西北前线与那冰盔铁甲为伴？这么个理儿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哎呀……

狄咏：您的好意晚辈都懂，只是澶渊之盟虽已让宋辽一百余年未起争执，但亦有西夏等国伺机而动。边境摩擦频频，形势不容乐观，而我军散漫，不修武备，不重边功，面对来犯之敌，难保……国家盛衰兴亡滋事众大，个人的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若要晚辈弃江山社稷于不顾，且专注于追名逐利、享有荣华富贵而负有这盛世，晚辈不屑亦不耻，恕晚辈难从。

交好官员：哎！你这倔脾气……你当真想好了？

狄咏：虽千万人吾往矣！

侯方杰：好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斯陶，我跟定你了！

狄咏：你不必……

侯方杰：哎哎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的武功比起你是差了点，但对付几个鄙野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好了，我在家中充其量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庶子，想要出人头地委实也没有比战场更快能建功立业的地方了。这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你去帮我说说，成不？(笑)

狄咏：(笑)你啊……我还不知道？放心吧。

交好官员：你怎么也……罢了罢了，老夫去也。

(3)

【清平关(东至鬼通砦二十五里，西至安边城四十里，南至兴平城三十里，北至陷道囗哺二十七里，是环州城的一处堡垒要塞)】

侯方杰：斯陶，(西夏大将)仁多瀚带领三万人马杀到此处，我们只有三千人守关，虽说刚才我们杀退了他们的第一波攻击，但恐敌众我寡，难以对付。

狄咏：是，那仅仅是个试探，下一次他们就不会那么轻易退去了……(凝重)介盛，你拿着我写的奏折去庆州城求援……

侯方杰：(抢先)你去！我守城！

狄咏：你守城，你能熬得到我领援军回来吗？再说哪有主将临阵离开的？……环庆路环州与庆州毗邻，若是环州失守，则庆州危矣。清平关此时遭围，恐安边城、罗沟堡、阿原堡、朱台堡等处皆已沦陷，你务必要直奔庆州城……

侯方杰：不若我去通归堡、惠丁堡等处求援？总要比庆州城近多了。

狄咏：侯副将，勿要再浪费时间。选二十人，快马去庆州城。

狄咏：这陶虎你先帮我收着，我怕守城战时被碰碎了。

侯方杰：行，你那枚无背钱呢？有没有好好戴在身上？虽说真假不论，但求心安。你父亲便是……

狄咏：(扯出脖子上挂着的红线)要活着！

侯方杰：你也是！(盔甲碰撞声)

(4)

【战鼓声、呼喊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喘息声音效全程不停，人物内心世界加混响】

众将士：杀！！！

狄咏：呼…………呼……………………………………(贯穿此片段全程的背景声，声音比人物内心片段略小)好渴，肺部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我有多久没有喝过水了？三个时辰？五个时辰？真想就这样闭着眼睛坠入黑暗啊！我有多久没有睡过觉了？一天？两天？……武器已经告罄，但凡还有力气站起来的兄弟们都还在与攀上墙来的西夏军血战，这已经是他们的第几次进攻了？记不清了……手臂好酸，麻了……三千守兵此刻唯余不过百人……早知如此……介盛成功突围，我也可以放心了……此去庆州城二百多里，顺利的话半日可达。但难就难在庆州城会不会派援军？环州诸多堡垒山寨相继失陷，小批援军纯属送死，但如果是派大批援军，万一反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边境重镇庆州城一旦失守，西夏军便可沿环庆路长刀直入直取汴京，大宋危矣……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这是一场死战。令介盛突围除了想保住他性命，更重要的是给将士们期冀的信念……横竖都是一个死，何不战个痛快？……世人都以为这世间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在太平盛世里待得太久了的他们都已经遗忘了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汹涌，又怎知他们正坐在一条危险又满是漏洞的画舫上，正缓慢沉入海中，而他们犹自在上面无忧无虑地寻欢作乐……树林易主，良禽尚且能择木而栖，但失去自己家园的孤狼，只要是有血性的，都不会苟延残喘于世………(利刃划破颈侧动脉的溅血声、刀剑落地声)

【念白：治平三年，九月，壬午。西夏大将仁多瀚率三万精兵进犯环州城，久攻不下。武襄公之子狄咏率军与之血战三日，三千人杀敌万余人，终因城墙崩塌而败。三千人无一人退降，尽殉国(实际上并不是)，举国震惊。狄咏遗折传至汴京，上以血书九字：“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

(5)

【数十年后，垂垂老矣的侯方杰在院中躺椅歇息，五岁的小孙子嘻嘻哈哈地跑了过来。鸟啼虫鸣声、笑声、脚步声】

小孙子：爷爷！爷爷！你看！这个陶虎里面居然有枚铜钱！……(惊恐分辨)啊，都是弟弟不小心，从盒子里翻出来时没拿稳，掉在地上摔碎了……爷爷……爷爷？

侯方杰：(抢过陶虎、发怔，加混响)难怪我当年突围时明明感觉被利刃砍中了要害，拼命突围后却发现自己毫发无伤……挡灾买命……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早就存了以死谏国的心……

侯方杰：(失声)斯陶……(重物坠地声)

小孙子：爷爷(撒娇)！爷爷(疑惑)？爷爷(大哭)！爷爷你醒醒啊！阿爹阿娘！你们快来啊……

                         (完)